龙潜于渊
——孙庆生书法印象 刘希涛
时下,兄弟书法家,在书坛并不多见。而同为上海书法家协会会员的孙氏兄弟,则是其中的一对。
1950年重庆生人孙庆生,是兄长。其弟孙永生小他两岁。我是先认识其弟,后认识其兄的。
孙庆生,中等个头,敦实身材。初看,便留下那种端悫忠厚之士的印象。性沉稳而讷于言,不喜张扬,又让人隐隐感觉到在此兄身上,有一种潜龙藏于深渊的内敛之气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的这种感觉愈加强烈。
孙庆生的书法,儿时得其外公的督教,那时每日晨起,日课颜贴百字,日久天长,临池不辍,从而打下了扎实的书法功底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孙庆生以一笔好字脱颖而出,成为“上海东宫书法组”的一名组员。在博采众家之长的同时,他对新魏碑这种书体情有独钟。在沪上名家的影响下,从晋、唐、宋到汉魏六朝的碑刻,做过深入系统的研究,博临《张玄墓志》、《石门铭》、《张黑女墓志》、《嵩高灵庙碑》等风格各异的作品,同时又借鉴当代书法家赵冷月的笔墨变法精神,会古融今,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笔墨取向和风格定位。
提起赵冷月,让人肃然起敬。作为从沈尹默时代走过来的海派书家,他以衰年变法,挣脱非个性化的书法模式,寻找一条现代的创新之路,这种求变意识和创新精神,成为孙庆生书艺求索的动力。
缘此,孙庆生坚持走自己的路。他追求一种没有虚假的真情流露……他认为,即使字写得“丑”一些,也应是自我精神花朵的绽放。他牢记沙孟海的话:“写字贵在能变,魏碑结体之妙,完全在于善变。我们试翻开何种魏体,把它面目相同的字拈出来一比较,几乎没有一个姿态相同的。”
就这样,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至今,每每临池,读碑看帖,从历朝历代书法大家王羲之、颜真卿、怀素、米芾直至近现代的于右任、林散之、陆惟钊诸位大师的作品,无不细细揣摩,烂熟于心……他尤其崇尚赵冷月书法所陈述的“去甜熟,去滑利,去鼓努,去因航派门户为理想的书法语言”,追求“大巧若拙”式的质朴,追求厚重与恬淡……力争将书家深沉的书艺求索精神,在其笔下展现。
请看,他为愚拙作《七十抒怀》而书的条幅。从起句:“沪上老猴喜豪吟,前吐诗歌后吐文” ……一路下去,便有笔底风云,胸中情怀的鼓荡。锋棱顿挫之下,力求注入书家一种内在的力度和潜藏的张力,如绵裹铁,极具“返朴归真”的朴拙与苍凉;尤其是写到“世态炎凉情未冷,肝胆灯前只恨迟”时,激越的情绪倾注毫端,如闻鸡起舞,如杜鹃啼血,墨色枯浓相间,既酣畅淋漓,又沉郁顿挫……整幅作品,纵放如慷慨悲歌,滞重似哽咽不前……在书家的笔下,一位苦吟诗人的影子愰若眼前。
这就是孙庆生的书法,不求繁,而求简;不求华美,而求质朴,少点“庙堂气”多点“山林气”。这种视觉形式上的简练化,事实上不但没有削弱他的表现力,反而与他的朴拙自然的整体追求相一致,更内含了一种表现上的弹性素质,增添了他个性语言的绚丽色彩。
孙庆生书法作品不多,然每每参赛,常有斩获,荣获过全国书法大赛一等奖。上海书法、篆刻名家韩天衡对他的评语是:“承怀素、米芾之宗,线条之勃勃生气,变化之不可端倪,表意达性之自如,令人赞叹不巳!”
孙庆生总是默默在研磨,他认为书法虽然是写出来的,但功夫却在“读”字上。手捧一部字帖,尽管字迹洇蚀,斑斑点点,有如老人寿斑,难以辨识,但读起来仍然让他感到一种浸润着文化色调的温馨。他在习书的源流传统上,力图摒弃唐楷的规范美、匀整美;一反华美绮媚以及典雅庄重于不顾,而追求一种自然、真率、凝重、淳朴的书风;体现文化心理上他所崇尚的老庄精神。
艺无止境,刚过花甲之年的孙庆生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……
龙潜于渊,我们期待读到他更多精彩的作品。